第二章 “约翰·史密斯”
“他还在发烧，净化水应该起作用了，可能是伤口有些发炎。”有人在他旁边低声说，随后额头上被放了什么东西，一片冰凉，非常舒服，他的意识终于在自己的放松下又重新回归了黑暗。
艾美大喇喇地撇撇嘴：“啊哈，又是一个卡洛斯？弗拉瑞特的脑残粉。”
自由猎人？那又是什么玩意？
尽管判断出应该是对方救了他的命，可身体依然本能地弓起了脊背：“你是……”
艾美是什么人？是圣殿新来的治疗师么？
他在胸口仿佛着了火一样的灼痛里被迫清醒了一会，却没有力气睁开眼，只能勉强感觉到身体下面的床褥那非同一般的柔软，用自己快要烧干的脑浆疑惑了一下。
抬起手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手背上贴着什么东西，再仔细一看，原来是有一根管子扎进了他的血管，床头上，一个瓶子高高地挂在他头顶。
对，他们赢了，战争结束了！这个念头让他情不自禁绷紧的肌肉瞬间放松了下来。
“很显然，我正打算占你便宜，小美人，”“女人”笑容可掬地在他露出来的光裸的肩膀上摸了一把：“看不出来，身上蛮有料嘛，躲什么躲？只要你乖乖的，妈妈是不会打你的小屁屁的——顺便说，我喜欢别人称呼我‘女士’。我叫艾米，艾米？伯格，另外我很讨厌这个名字，如果你不想惹怒我的话，请称呼我‘艾美’。”
伽尔则皱起眉，反问：“战争？什么战争？”
男人打了个冷战，另一只没有扎着针的手拼命地抓紧了覆在身上的被子，大惊失色地说：“嘿！女士，我还没有穿衣服！”
治疗师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纸做的杯子——床上这位光屁股的乡巴佬再次惊诧了，世界上居然有一种杯子是用纸做的！
男人见过很多很多的炼金术师，其中一些也算是久负盛名，但是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会做出这些古怪而不可思议的东西，并且不带一丝咒术或者法阵的元素气息。
男人眨眨眼，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针，又看了看门口的人……哦！“她”竟然有一个明显的喉结！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能同时拥有喉结和大胸两种东西？！
艾美冲他抛了个媚眼：“哎哟，你是我的了小美人。”
“你是个自由猎人对么？”伽尔一边接过话头，一边在艾美性感的大脚丫加了一点重力，以便把他固定在原地，“你身上的伤是迪腐造成的吧？”
男人犹豫了两秒钟，默默地点了点头。
治疗师伸出手掌覆在了他的脑门上，男人的肌肉再次本能地紧绷了一下。
约翰：“……”
危险？约翰眨眨眼睛。
好吧——是个充满怪力，古怪粗鲁的男人，可那胸脯是怎么回事？里面塞了两个大苹果么？
是圣殿治疗师的标志，男人愣了一下，可他并不认识这个治疗师，新来的么？
随后有一双略微有些凉的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空气中似乎还有某种让人懒得睁眼的香味。
男人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睛，晨光把他异常浓密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在一侧的脸上打出阴影来，艾美简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当场就被色相击败了，看起来马上就要扑到这个来历不明的帅哥身上揩点油。
他睁大眼睛，看着治疗师拿着纸杯走到了一个方盒子面前，把它放在槽上，按了一个按钮，里面的水就流进了杯子里，自动的！
“她”先是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随后立刻注意到他手上拎着的吊针，大叫了一声：“嘿，你在干什么！”
还有某个人在不远处声嘶力竭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不过……他们应该是赢了？
他转过头，开始打量起自己所处的环境，更加惊诧起来，因为这个屋子是那么的古怪，床头有什么东西发出柔和的光晕。
即使是和迪腐斗了一辈子的老猎人，也没有他身上那样多的伤疤。
那是谁？谁在说话？
约翰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只见艾美有些茫然地抓了抓略微有些干枯的头发，看了伽尔一眼：“他在说什么呢？”
可他身体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以及并不显得夸张，却充满了力量感的紧致肌肉，却表明他的生活环境并不那么和平。
可怜的约翰还不知道，自己一觉醒来，已经是一千多年以后了。
装满清水的纸杯子被塞到了他鼻子底下，一双手非常不矜持地伸进他的被子里，环住他光裸的后背，托着他的肩膀，力大无穷地把他的上半身抬起来。
治疗师毫不在意地拉起他的手，清理干净他手上的血迹，换了针头——这次男人没有再不知好歹地反抗——治疗师利落地把吊针重新扎进了他的血管：“你胸口上的伤是某种迪腐造成的，有诅咒的痕迹，非常难以愈合，瓶子里是净化液和消炎药水，只是一点打进你静脉的药水，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听着宝贝，如果你把针碰掉了，我就把你扎成筛子。”
后来他记得自己趁还清醒，回头看了一眼圣殿，发现那上面的黑雾消散了，一缕光正从乌云中穿透下来，打在雪白的屋顶上。
“我叫伽尔？肖登，是这里的主人，昨天你昏倒在我家门外，还记得么？”
“一朵蘑菇！”他惊叹，“一朵会发光的蘑菇！”
好半天，他才迷迷糊糊地记起来：自己刚刚还在战场上，胸口被撒旦的黑色权杖穿透了，他用肋骨卡住了黑色权杖，硬是把对方拖进了禁术法阵里面，法阵发动了，恶魔的尖叫差点把他的脑子炸开，后来……
伽尔也在打量着床上的男人，昨天在树丛里把他捡回来的时候，他竟然很难分辨出对方胸口的伤到底是什么造成的，那是一种非常触目惊心的诅咒，带着强大的黑暗力量，甚至已经腐蚀到了他的骨头。
我这是在……哪里？
随着“她”的靠近，男人还发现了另一件很糟糕的事——他的衣服不知道被谁给扒了，现在整个人正光溜溜的，只隔着一个比纸片重不了多少的被子，面对着一个……穿着睡衣的、不知是男是女的家伙。
自称约翰的男人动作顿了一下，略有些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艾美：“你刚才说的是……卡洛斯？弗拉瑞特？”
伽尔干咳一声，翻了个白眼，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他向床上的男人走了过来：“你好，感觉怎么样？”
“……”严格来说，完全不记得了，男人沉默了两秒钟，摇摇头，“幸会，约翰？史密斯。”
“噗……咳咳咳咳……”
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当时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亚麻袍子，勉强能看出本来的白色，而擦干净血污和尘土之后，他竟然有一头出奇柔软的浅棕色长发和一张异常清秀俊美的脸，嘴唇和皮肤的颜色苍白，看起来就像古老时空中那些以营养不良为美的傻帽贵族。
他或是她气也不喘地说完，笑容可掬地问：“另外小帅哥——你喝水么？”
针尖依然有“水”冒出来，他用手接了一滴，小心地用舌头舔了一下：“嗯？是净化水……还有其他一些什么？”
艾美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眼睛里闪耀着骇人的光芒：“非常好，身体柔韧皮肤光滑，该有料的地方有料，该骨感的地方骨感，堪称极品。”
“……还活着，我觉得。”男人有些狼狈地抹去嘴角的水渍，飞快地把伽尔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他觉得这个金发男人有种微妙的熟悉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见过，“不过我还是得说，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
于是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艾美，”门第二次被人推开了，伽尔？肖登推门进来，“他怎么样？”
“毫无杂质的透明物质？水晶？”他睁大了眼睛，发出了一声乡巴佬似的感慨，随后立刻发现，这精致的玩意正在往他的血管里“注水”，于是毫不迟疑地把扎进了他血管的东西给拔了出来，“这是谁干的？往血管里注水，他打算扒我的皮么？”
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小心处理过了，有人给他盖了一条被子，被子的厚度和重量完全不成比例。他好奇地用手指捏了捏被角，认为即使那些来自东方的高级丝绸，也没有这种羽毛一样的轻盈，最重要的是它还那么温暖。
“我马上要离开一会，有个菜鸟刚从圣殿毕业，需要我去接引，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问题可以叫艾美——他是圣殿最优秀的治疗师。”
还没等他判断出来，这位古怪的“女士”就大快步走进来，双手叉腰对他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帅哥，你对我的药有什么不满么？”
不过很快，他又有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要操心，就在伽尔起身准备告辞的时候，床上的男人突然语气略微有些急促地叫住他：“等一等！有谁能告诉我战争怎么样了么？圣殿伤亡统计出来了么？谁在收拾残余的迪腐？”
他话音没落，艾美和伽尔的表情同时古怪起来。
“约翰？史密斯”无论是姓还是名，都非常常见，并且由于历史上那位大名鼎鼎的英雄曾经使用它做过化名，到如今总有无数圣殿小青年喜欢跟风……咳，比如著名摄影作家伽尔？肖登先生的笔名就是这个。
他以为除了“圣殿骑士”这些正统的猎人以外，民间有很多赏金猎人。他们领任务，活跃在大陆的各个角落，中间不乏高手，甚至比高贵的“圣殿骑士”们更为普通人所熟悉。
当然……赏金猎人活跃的年代，仅仅是在结界形成以前。到了这个迪腐已经不再为人所知的时代，连圣殿的猎人们都隐藏在普通人当中，用一份无关紧要的职业掩盖真实身份，民间的赏金猎人已经基本绝迹了。
喂，这种会骚扰病人的治疗师为什么还没有被圣殿打出去？
“如果你不想烧成一个见人就亲的傻子，帅哥，最好服从你面前这位为了你而错过美容觉的治疗师。”对方没好气地翻起袖口，里面柔和的光芒一闪，空无一物的地方露出了一个树叶形状的标志，“我猜你认识这个是么，猎人小伙子？”
约翰想了想，皱皱眉：“你是指……赏金猎人？”
“那是台灯亲爱的，你到底是烧糊涂了还是嗑药了？”就在这时，房门开了，一个……不知为什么显得有些古怪的“姑娘”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样式古怪的睡衣，光着脚，然而浓妆却占领了“她”的整张脸，淡金色的头发有些毛躁。
耳边一个男人压得低低的声音传来：“艾美，你过来看看他，是不是要醒了？我看到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啊，对，你们一般是这样自称的。”伽尔看来是误会了，他颇为轻声细语地说：“这是非常危险的职业，史密斯先生，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人，即使再有天分，也很难对付各种各样的迪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工作，但你还这么年轻，如果你愿意的话，等你伤好了，我可以引荐你到圣殿。”
那又是什么东西？这家的主人是个炼金术师么？
这位高烧的男人还没来得及用他快要烧干的脑浆判断出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性别，艾美“女士”就毫不犹豫地捏住他的下巴，不客气地把水灌进了他的嘴里。
他猜测大概是里面被人施加了保温的法阵——显然，这个早该被埋在土里的不知名英雄不知道什么叫做羽绒被。
周围的声音忽远忽近，他意识也模糊一阵清楚一阵。
看来没人打算做人皮大衣，他们在用净化水消除他身上黑色权杖的伤害，男人略微放松下来——对方看来没有恶意。
他只得连夜紧急联系了圣殿的治疗师艾美，两个人足足折腾了半宿，才算把这个人的伤稳定下来。